困哉：三鹿呦鸣卷

二〇〇八 / 戊子

晚過曲水流小憩二章

荷斯靝之寵，銘爐畱殘燼。延伫存空想，野蔓侵佛鬢。
吾來叩枯木，呼吸欲同泯。凡夢例一轍，新染色復褪。
壑幽若平陸，投瞑或可進。遙燈藉城廓，疏星將爲捃。

漠雲淡入麓，涼風吹山豁。兀臬琉璃簷，參差隱林樾。
淺潭囤褐藍，照影寡形骨。新亭細花石，殘碑舊蘚謁。
梵聲虛長汩，諸天有遷越。一駐耽幽思，即隨閑聲歿。

深街曲仄入祠宮，頹石泥牆舊畫櫳。
一丗皆望成郭子，同堂唯慕是張公。
亦祈此後平安好，終愧從來心力窮。
燐燹何年煙火事，花燈今夜已春紅。

謁蒼茫，叩空響，碑老如黃柬。名字兩行，雨後朱紅淺。
可堪寒夢輕摩，青苔漸染，招不到、亂山雲遠。

盡坠遍，隴上三月楊花，都是曇花片。來處誰知，去處赭垣斷。
寂然荒野斜陽，一寸灰冷，卻又教、春風吹暖。

見女兒手持紙糊鬱金香

慘紅凄綠鬱金香，紙和漿，一枝揚。曾說思量，春已老成裳。
空有樓台窗半掩，門未閉，夢魂忘。

不來故地恐愴惶，況途長，且遙望。黯夜模糊，燈白照茫茫。
亦自鬢霜漸點點，方識得，舊心腸。

運動會時，木偶默劇。紅布以飾衣，五環為標志。
場上獵獵聲，手腳紛揮擊。優美演雄姿，顧盼卻悶寂。

觀眾席上，木偶圍觀。噤口唯轉目，肅坐整衣冠。
唯於通道處，有人提線弦。指揮萬千眾，動作齊如編。

九隅之內，木偶彩陣。舉左手以贊，抬右腿以進。
口號永重復，步履齊以寸。龢乎龤乎律，載舞蹈以覲。

體育館外，木偶俯視。一目若在笑，一目若垂淚。
哭笑皆呆木，於臉上凝止。赤黃雙臉頰，斑駁甚靡麗。

泊於深海色，夜如迷迭香。城廓搖氤氳，吾影昏且揚。來往遺悶響，將獨坐成忘。不知其所向，有路燈微黃。
有高樓明火，有歌舞華場。有角落幽暗，呐喊中愴惶。傫傫兮且行，扶柱而遠望。中心與身外，荒兮其未央。

覆以秋微微之黃，周無虛隅若獵狩。薄雲柵濾昏光散，崔嵬不崩樓影糾。賴其幽岟勾搖久，將放歌哉在山藪。舞舞骍牡奔於川，兕吼激震塵幕皺。野有蘋蒿鹿食之，白茅卷轉纏泥甃。

忽焉風起吹物歾，緩緩飄墜積深垢。窾枯木兮廓於目，恫然鐘鼎囂囂扣。明街車鳴斑斓河，招牌懸刀對芻狗。跣跣赴之赴盛宴，左右手而衣前後。

巴黎聖母院，哥特峨巨石。垂憫顧世人，兩眸永默視。
千載越而上，朱庇特已死。羅馬舊血骨，埋絕在此地。

注：巴黎圣母院原址为朱庇特神庙

秋已微涼風不止，吹皺輕衣，吹得塵埃起。吹到某年春尚稚，陽光照入長門里。

一影斜棲如片紙，畫上荼蘼，畫上娥眉翠。正午舊城無夢寐，悄然落葉停行履。

序：重陽蒼茫，秋風涼矣。過河溏泥漬，見殘荷醮水，閑立片刻，楚湘益陽崔二曾寄以詩，遂賦短闕。

滄浪舊水，濯罷華胥喚不起。三兩枯枝，搖落馨香夜上時。

在河有沚，所謂伊人秋荻裏。客老衣垂，一影消殘抱寐之。

夜氣青漫漫，樓結嵯峨嶺。華燈飛霰屑，流光薄人影。
上焉可蹈虛，下之地若阱。故道今陵夷，但見文書炳。
慨彼諸明論，將鑄於碑鼎。眾搖白羽扇，皆歎世獨醒。
翩然委泥埃，青襟淚自哽。人間正寥闃，坐久風頗冷。
高星懸北側，遠揖遺清耿。直下失城市，放逐入人境。

海氣掩高城，秋煙散重甍。長橋交碧江，遠接滄海聲。
十字分隅域，雲物久滋成。左巍巍者樓，齊整若犁耕。
居以方閣聚，千街走營營。右漠漠者田，井井如窗櫺。
圍海得沃土，泥埂使縱橫。構築何相似，邑廓正所憑。
街埂則流脈，百事賴其興。累轂去來跡，鼎沸接晨星。

夜聽潮劇，忽有所憶，雜感難語，兼寄滬上之友青衫紅袖

倦拍花燈聽夢回，一弦拉起舊時街。街上青衫輕玉馬、軟紅鞋。

袖影淒涼卷未罷，長窗依舊夜深埋。之外垂簾人亦似、怕徘徊。